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Chap.50(1 / 1)

第50章Chap.50

挂掉电话,施嘉莉浑身的血液都冷了下来,头脑一片空白。据覃伯说,施嘉隽目前还在抢救室里没能出来,是死是活谁也不敢下定论。毕竞是她堂兄,与她从小一起长大,即便她讨厌他、恨他,听到他被撞得鲜血淋漓、生命垂危,还是有些难以接受。

尤其是,这惨剧因她而起,更让她觉得胃里吞下许多棉花似的,止不住想呕。

施嘉莉目眩一瞬,竟真的觉得胸口针刺一样疼痛起来,忍不住抬手捂着,身子慢慢弯折下去。她蜷缩在沙发与茶几之间的空隙里,眼底泛起湿意,知道这害人的事一旦开始就无法回头,她施嘉莉手上到底是握了一条人命。正在洋房另一端看布料的芳姨发现端倪,探头看了看,当即惊呼一声:“小姐!"凌瑜与蔻蔻闻声回头,也吃了一惊。三人急忙簇聚过来,将施嘉莉扶起到沙发上,骇然问道:“这是怎么了?"李岘祺与方峪祺听见动静,以为出了什公事,也飞快从客房里赶来。唯有老裁缝与学徒二人落在房间里,慢吞吞地从门内探出半个身子,往这边瞧。

施嘉莉抬起眼睛,看向围绕在她身前的五个人,每个人脸上都担忧不安,只有李岘祺似乎猜出了前因后果,眼珠静悄悄地瞧着她。她忽然将指甲扣入掌心,迫使自己冷静下来,从沙发上起身,望向客房。老裁缝十分识趣,带着学徒出来,笑道:“量体的工作完成了,至于布料与款式,可以慢慢选择。我也会根据各位的年龄、气质、身段做些样衣,到时候再来拜访一趟。”“多谢。"施嘉莉欠了欠身道。

其实这种事瞒不住的,恐怕到今天晚上,施嘉隽出事的消息就会刊登在上海的晚报上。只是瞒不住也要瞒着,总不能在外人面前乱了阵脚。送走老裁缝,施嘉莉缓缓看向众人,开口道:“施嘉隽遭遇了车祸,正在医院抢救,生死难料。”

“什么?"三位女士齐齐震惊。方峪祺因不了解施家隽,脸面上还算平和,李岘祺则微一挑眉,看得施嘉莉心惊肉跳,怕被旁人发现他的得意之色,所幸无人在意。

“看来要回去一趟了。“施嘉莉定了定心,直直看向李岘祺,做出安排,“你陪我回邬城。"李岘祺心照不宣地应下,她又拉过凌瑜的手:“妈妈,您还是留在上海养病罢,我相信堂兄他吉人天相,不会有事的。蔻蔻、芳姨,还有保镖们,都留在这儿,你们过你们的日子,待那边稳妥了,我再过来。"最后,她转向方峪祺:“我不在时,麻烦你多多关照她们。”“好。“方峪祺低着声答应了。

为了节省时间,施嘉莉与李岘祺决定搭乘飞机回去。恰好有从上海至西安的航班每周六下午五点起飞,夜里八点经停邬城,他们立刻打电话过去订了机票,随后便收拾起各自的行李。

施嘉莉打开衣柜,将几件旗袍与洋装收起放进一只不大不小的手提箱里,又将桌上散落的首饰囫囵抓进手心,全都丢进一只精巧的匣子里。正在这时,凌瑜走了过来,手扶着门框,不言不语地看着她。“怎么了,妈妈?"施嘉莉注意到了,动作一顿,抬起头来。凌瑜走进来,反身阖上卧房的门,来到她床前侧身坐下了,手抚上柔软细滑的床单,像是有话要说。

施嘉莉也坐到她面前去,探究地看向她:“妈妈?”凌瑜没有抬眼,只轻声道:“若施嘉隽真的丢了性命,或者残了再也站不起来,你就是钢铁厂的继承人了,对不对?”施嘉莉心里"咯噔"一下,几乎以为母亲猜到了来龙去脉。就在她想要辩解时,凌瑜纤眉轻拧,神情略显哀怜,静静凝着她问道:“卯卯,你喜欢做继承人么?”

施嘉莉还是没能弄懂母亲的意图,只深深望进她眼睛里去,半晌才动了动唇:“……喜欢。“她梗起颈子:“天命落在我头上,我自然当仁不让。”凌瑜点点头,笑漪浅浅荡开:“你喜欢就好,那本来就是你的东西。”施嘉莉暗暗松下一口气。不论母亲有没有怀疑到她头上,至少从当前情形来看,她是支持她的。

施嘉莉也伸出手,在母亲手上轻轻搭按了一下,而后起身继续收拾。房间里一时之间没人说话,只有些细微的来回旋转的脚步声与摩擦之音。要带走的东西不多,施嘉莉很快收拾完,坐到梳妆台前整理一下仪容。今天她原本没打算出门的,便没有做什么造型,头发还是披散的。她打开盛放首饰的匣子,在里面挑拣出一件珠花卡子,简单将头发挽起,别上。正对镜修整发丝儿,她忽地瞧见凌瑜从她首饰匣中取出一只钻石耳钉,呆呆地往耳朵上戴,像个偷戴母亲首饰的孩子。她笑了笑,视线回到自己身上去,可是很快又发现不对劲--凌瑜戴了半天也没把耳钉戴好。她正想起身帮忙,不料凌瑜用那只耳钉子硬生生地刺破了耳垂,手指上很快泅起一团血。“妈妈!"施嘉莉仓皇起身,用手帕覆住母亲流血的耳朵。凌瑜怔怔地目视着前方,口中喃喃道:“兔子,是兔…怎么突然提起兔子?施嘉莉一愣,下意识地低头去找,眼神一恍,看见李岘祺送她的那条碧玺翡翠兔子手链正躺在她首饰匣子里。她“啪”地将匣子阖上,对凌瑜道:“没有兔子,什么都没有。”凌瑜缓缓地转过头看向她,目光却空洞洞的,口中不住道:“是兔子,是被我杀死的兔子……对不起,你的兔子是被我杀死的,对不起,是我杀死的……”施嘉莉骤然心痛起来,不知是为现在的母亲,还是为过去的自己。“没有……妈妈,没有,没有什么兔子。“她嘴唇发干,截掉凌瑜的话。“你不必哄我!"凌瑜忽地捂住脸,像孩子一样哭起来,“就是我杀死了你的兔子,我记得,两只兔子都流了血!我是天底下最坏的妈妈!”她也是天底下最坏的女儿一一

施嘉莉直立起身来,眼角淌下两行泪。

她垂眼看着哭泣的母亲,平缓开口:“妈妈,我已经原谅你了。”凌瑜拿开捂在脸上的手,直愣愣地抬眼看她,像是在努力理解她的话语。施嘉莉又找来一方洁净的帕子,把母亲脸上眼泪擦了,把自己也擦拭干净,而后扶起母亲:“我们去找方医生包扎一下耳朵。以后不许伤害自己了,好不好?”

她的确受到过伤害,与母亲的关系也一度僵滞,然而她已无力分辨那件事中谁才是罪魁祸首,那就给彼此一个机会,重新开始罢。到了楼下,施嘉莉请方峪祺为母亲包扎,只说是戴耳钉时不小心划到了。方峪祺作为医生,看过伤口便心知肚明,却也没说什么,只耐心心地为其消毒、包扎L。

临行之前,施嘉莉特意对方峪祺说了一声:“拜托你了。”方峪祺眉心闪动:“一路平安。"说完看向她身边的李岘祺一眼,嘴角微动,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。

飞机迟误了一个小时,落地邬城时,是当天晚上九点钟。待施嘉莉与李岘祺赶到医院时,已是九点半。医院门口蹲守着一些记者,看见他们过来,一窝蜂地拥上来,想要采访几句。李岘祺用力挡开他们,牵着她闯进里面。施承良的秘书过来接他们。施嘉莉提起一颗心,问施嘉隽现在情况如何,李秘书道,人已经出了抢救室,但还没醒,正住在高危监护病房里。高危监护病房不允许家属探看,施家人都在一旁的休息室里等。施嘉莉踏进门时,施承良坐在沙发上抽烟,茶几上的烟灰缸里已填满烟头。出乎意料的,伯母不在,坐在一旁的是陶月龄与陶世珍,覃伯也锁紧眉头站着。“爸爸…施嘉莉做出焦急的样子喊了一声,又看向陶家人,“你们怎…”施承良转身看向她,心口起伏了两下,将手里的烟按灭了:“回来了?累不累?”

施嘉莉看见父亲一脸疲倦,张口却关心她累不累,差点想要流泪。她也放任这眼泪流下来了,走过去坐到施承良身边,挽起他的手臂,将脸伏在他肩上,呜呜哭道:“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?”

施承良没说话,然而施嘉莉距他太近,听见他微不可察地叹息了一声。覃伯给施嘉莉与李岘祺泡了两盏茶过来。施承良抬头看向李岘祺,说道:“这些日子你忙前忙后,辛苦了。"李岘祺忙道:“是我应该做的。只是……今天听到这个消息,实在痛心。"说着他微微吁了一口,像是惋惜。“好了。“施承良道,“你们赶路也辛苦了,先回家去休息罢。”“不!我要在这陪您一起等。"施嘉莉道。“这里不需要那么多人,快回去罢,让小李送你……“说着,施承良闭了闭眼,耐心似要用尽。

施嘉莉不敢再违抗,只好吸吸鼻子说:“那我明天一早再过来。“说着,她与李岘祺一起向众人告别,陶月龄体面地跟她点头致意,陶世珍却从头到尾低着头,一副灰头土脸的样子。

回去的路上,问过李秘书才知道,陶家人之所以在这里,是因为施嘉隽出事时驾驶的那辆汽车,是借陶世珍的。事后经过检查,那辆汽车的刹车片被人为损坏了。

施嘉莉飞快地瞥了李岘祺一眼,没有想到他竞拉着陶世珍做了垫背。到了半山别墅,施嘉莉下了车,李秘书又想送李岘祺回去,李岘祺却道:“你先回医院罢,我再陪一会儿施小姐。"李秘书只好作罢,驾车离开了。站在寂静的山路边,施嘉莉左右看看,低声问道:“你怎么把陶世珍也牵扯进来了?”

李岘祺散漫站着,理所当然道:“谁叫他对你有想法。”施嘉莉明白,一定是陶世珍生日会上发生的事被他知道了。那天虽说封锁了报社的消息,但参加生日会的人那么多,随便打听打听便可了解。真是好狠的法子,施嘉莉心道。正想着,李岘祺又开了口:“我也有问题想问你。自从那天晚上我们做了那件事后,你就不怎么搭理我了一一我做得真的有那么差么?”

什么时候了还有心思问这个!施嘉莉瞪他一眼,转身穿过柏油马路,走回家里去了。进门时回头见他孤零零地站在夜色里,又于心不忍,便吩咐家里的司机送他回家。

第二天,施嘉隽没有醒来。第三天,第四天……他还是迟迟没有苏醒的迹象。

施嘉莉说不清自己心里是不安还是庆幸,总之是七上八下,反反复复抽着疼。

渐渐的,她不往医院里去了。心中积郁,便去福远路那边的弄堂里找陈端玉,想跟她说说话,转移一下情绪。

她与陈端玉有一段时间没见了。只知道暑假开始后,陈端玉托许炳达给她介绍了一个报社里的兼职,大约是做打字员。到陈端玉家中时,她不在,她母亲说,她那份兼职的工作要下午六点钟才结束,有时还需加班。

施嘉莉等了一会儿,一盏滚烫的茶水放凉,以为等不到,便起身告辞了。不过幸运的是,刚走出那条弄堂,她就看见陈端玉从一辆汽车上下来,笑着回身跟里面的人挥了挥手。

汽车开走后,施嘉莉叫了她一声:“端玉!”陈端玉一回首,瞧见是她,有些惊讶:“你怎么来啦?”“我来找你说说话。"施嘉莉走上前来,探身看了看驶远的汽车,不怀好意地笑着问道,“谁送你回来的?”

陈端玉嗔她一眼:“你想什么呢!是我们报社的主编,顺路才送我。”“我以为是追求你的人呢。”

正说着,陈端玉却四周看了看,将她带到一个僻静的地方,问道:“你家里出事了是不是?我在报纸上看到了。”

施嘉莉点点头,“嗯"了一声。

陈端玉黑玉似的眼睛直勾勾地望着她,极小声道:“嘉莉,是你做的么?”施嘉莉心里一紧,良久,慢吞吞地回视过去:“为什么这么问?”“你说的,你会争家产,你想做继承人。”施嘉莉忽然有些恼怒,有些惊慌,呼吸紧促起来:“不是我做的,那是他的命!”

“他的命?"陈端玉疑惑道,“我不懂。”施嘉莉紧绷着一张脸,头颅微昂:“那就是他的命!你还记得梅香么?她以为是我给她的那只银镯子救了她们母女的命,其实不是,是她自己救了她!因为她想活着,她便不辞辛苦地从清水镇里逃出来,所以命运让她活着!同样的,施嘉隽要抢我的钢铁厂,那么命运便会惩罚他,才叫他遭遇了这些!”“事实就是这样。"她定定地向陈端玉道,“人的欲望就是一种预言,每个人都要诚实地走进他的命运里!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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