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Chap.52(1 / 2)

第52章Chap.52

“我能去哪里?我去找李岘祺了!”

施嘉莉以一个近乎崩溃的姿态喊出来,眼泪随之滚滚而落,其中多是假意,却也掺着几分真情。她感觉到她与父亲的关系有如一根被来回撕扯又反复收紧的橡皮筋,现在终于抵达绷断边缘,只等施承良挑破真相的那一刻,发出彻底的“崩″的一声裂响。

到底还是走到这一步了,现在父女二人面对面地望着彼此,眼里像是纯粹的恨。

施承良不似她那般狂躁,只有一双眼睛里藏着点审视与压迫,平静问道:“你去找他做什么?”

“不去找他我还能找谁?“施嘉莉眼里含泪,却捐怒地盯向父亲,像只乱腾腾的狮子。这到底是试探,还是一次坦白的机会?巨大的心理折磨压得她头皮发麻,最终还是悍然道:“母亲生病了,你作为丈夫竞没有一丝察觉,我心里真的怨你!怨你对母亲这样疏忽,这样不在意!明明是家事,我却只能找外人来帮”她嘴角一撇,像是说不下去了,一下坐回椅子上,伏在餐桌上泣不成声。餐厅里一时之间没有旁的声音,显得这哭声有些震耳、突兀。凌瑜吃惊地望向长桌对面哭泣的女儿,看她细瘦的肩头一抖一抖,目光像是凝住了一般,渐渐呆滞起来。忽然,她身子抽动了一下,猛地抬眼看向施承良,厉声道:“你怎么能这样对她,她是你的女儿!”施承良眼皮耷下,又无力地掀起,略显苍老的颧骨微微向下一滑。他还是不对妻子做出任何回应,半响,枯燥的嘴唇动了动道:“我累了。“说完,他手撑着餐桌,用力起了身,慢慢地从餐厅里走出去了。施嘉莉僵硬的身体稍稍松下,却又瞬间如坠冰窖。她脑中构想的天崩地裂没有发生,施承良就这样离开了,餐厅里的空气如同一根被拉满又突然被放开的弓弦,风平浪息,连一丝流动的涟漪都没有。所以,施承良并没有找到证据,对她的所有怀疑,都只是源自于他内心的揣测么?

他是个多么精明的商人,当然知道自己说出口的每一个字的分量。可他还是选择怀疑她了,并毫不遮掩地诘问,一点儿都不在乎他的妻女会产生多大的冤屈,也丝毫不在意她们会不会因此与他产生隔阂。坏事的确是她做的。可发现父亲无端猜忌的这一刻,施嘉莉还是喉头发胀,似是想要呕出一颗被油水浸泡过的心。她从臂弯里直起身来,不哭了,却被人抽了骨头似的,两肩一塌,背脊一软。

那根横亘在她与父亲之间的橡皮筋没有崩断,却也拉扯到极致,变了形失了弹性,再也收不回去了。

几缕发丝儿胡乱黏在脸侧,她也没想着拨开,就那么无神地坐着。只是忽然间,眼前伸出来一双手来,手上拈着一方帕子,轻轻在她脸颊上擦拭。施嘉莉呆愣地抬起头,看见凌瑜痴痴地、重复地在她脸上动作着,口中喃喃道:“卯卯不哭,改天妈妈再给你买两只小兔子,不哭了,……”施嘉莉一惊,反手握住凌瑜:“妈妈你在说什么?”凌瑜像是失了魂儿,目光空洞洞地站了一会儿,而后蓦地提起一口气,一下反应过来了,语调也变得正常,摇摇头道:“我没事,我没事……你是我们的女儿,他不能这样对你,我也不能这样对你。”施嘉莉听不懂这话中的意思,仔细去观察母亲的神情,像是有一些深深的难过。这种难过是健康的人也会表露出来的那种情绪,她略微放了心,不过还是抬手整理好自己的面貌,起身到餐厅外面打了个电话,叫来私人医生,叫他给母亲看一看。

等医生过来的时间里,施嘉莉没在家中发现施承良的身影,问过佣人后,才知道他从餐厅出来后就径直离开了半山别墅。今晚他怕是不会回来了。也好,免得母亲还要在卧房里单独面对他。私人医生过来后,给凌瑜做了简单的精神功能检查,说是并无大碍,不过还是要注意避免情绪上的刺激。送走医生,施嘉莉亲眼看着母亲服下从上海带回来的药物,然后才叫蔻蔻过来,让她带着母亲上楼休息去了。家里的环境果然还是不利于养病,她想。若是把母亲送回上海呢?可惜暑假就要结束了,她要上学,不能陪同。转去上海的大学也不可行,毕竞家里生意的根基在邬城,她不能离得太远。

只能多叫些贴心的佣人陪着。哎,也不知道母亲愿不愿意呢。这么想着,施嘉莉忽然向楼上叫了一声:“妈妈……”她自己都没有反应过来叫住母亲的用意。见母亲回了头,站在楼梯上望着她,才想起自己是想要问一问母亲今晚愿不愿意到她房里来,与她一起睡。或许母女两人能谈谈心,若能说服母亲去上海就更好了。转念一想,还是算了,倘若母亲问起施嘉隽的事呢?还是不要再无中生事了。刚巧施承良今晚也不在家,就让母亲好好休息罢。以后有的是机会。

“祝您好梦。"她扬起一个微笑道。

凌瑜也轻轻地笑了,点了点头,随蔻蔻一同上去了。第二日,施承良没有回到别墅里来。施嘉莉等不到他,也不想再费尽心思去等,直接跟国立邬城大学那边通了个电话,说好复学的事,并约定在九月三号那天到学校办理各项手续。

她准备去读管理系了。这样一来,所有人都会看到她的野心。不过没有关系,她不打算遮掩了。她先前一直想在施承良面前扮演一个纯良的女儿,但纯良的女儿也是会被猜疑的,既然如此,又何必再继续做戏?施承良一连几日都没有回家,也不知道校方有没有将她转系的事报告给他。到了开学的日子,施嘉莉简单做了梳洗,而后打电话给李岘祺,叫他过来接她。挂掉电话后,她走到窗前拨起软纱帘子,看到清晨的天空泛着惨白的灰,队沉沉的,像是要下雨。

她莫名觉得不安,担心转系不顺利。

她放下帘子,劝告自己不要想这种"怪力乱神”的事,转身换上一件法式衬衫与黑色伞裙,担心下雨会冷,又添一件风衣。临行前她去母亲房里告了别,并暗自打算今晚就邀母亲到她房里来睡。这大约是她住在家中的最后一晚,开学后,又要搬去公寓了。

凌瑜知道她决定转系了,望着她问:“你真的想管理家业么?那也许不是轻松有趣的事。”

施嘉莉“嗯"了一声:“但总归是一条不会被背叛的道路。”凌瑜低下眼睫想了想,又温柔地冲她笑:“那好,去吧。”“再见,妈妈。”

李岘祺的车停在别墅外的柏油山路边上。施嘉莉上了车,也没有说什么,只与他寒暄了几句,不知怎么,总忍不住去看窗外。好在到了学校,转系的各项手续都办理得顺利,她这才松了一口气。

管理系的教务处给了她两个选择:一是安排她直接去读二年级,至于落下的课程,可以自学,也可以抽空去一年级的课室里听讲,只要通过终期考试即可;二是重头来过,像新生一样去读一年级。施嘉莉可不愿再读一年级,不然岂不是要变成她那些同学的后辈了?她选了第一种方案,想来一年级的课程也不会太难,她当然可以自学,再不济请个家庭教师也行。

两人从教务处出来,要回去时,刚巧碰上许久未见的大瘩子老师彭伯昌。彭伯昌看一眼她手中的资料袋,抖着嘴边的黑瘩子道:“还是回去当大小姐了?”此时施嘉莉的心情也明媚了许多,装模作样地扬起脸道:“是呀!没有继续跟您学飞行器,真是遗憾哪!"彭伯昌哼笑一声,走进教学楼中去了。再等李岘祺去教育系办理好报道事宜,已临近中午时分。施嘉莉对他道:“我请你吃饭罢,就当是答谢。"李岘祺没有不答应的道理,选了一间西餐厅,驱车前往。这间餐厅才营业两个月,就以难吃闻名,不过施嘉莉没有阻止,她知道李岘祺是故意选的这里。难吃意味着生意冷清,没有太多人,说起话来不必过分遮掩。

到了餐厅,金发碧眼的仆欧将两人引到一个安静的角落。施嘉莉环视了一圈,发现此间唯有他们一桌客人,另外有一位小提琴手正演奏着舒缓的音乐。要驾车的缘故,两人没有叫酒,只随意点了些西菜和两杯姜汁汽水。仆欧上完菜离开后,施嘉莉看上去百无聊赖一般,将面前的餐巾折起又松开,良久才道:“我父亲怀疑我了。”

“然后呢?"李岘祺不以为意。

施嘉莉手上停住,掀眼看他:“你一点儿都不怕?”他割着牛排,微微弯唇:“若我连这点儿信心都没有,当初就不会答应帮你。"说着他忽然抬起眼,眸底闪亮:“我有个弟弟……不是方峪祺,是那个家里的弟弟,腿脚被我弄跛了,全家人都怀疑是我干的。但那又怎么样?他们找不到任何证据。”

他说这话时,脸蛋漂亮极了,却又显露出几分天真的残忍。不过施嘉莉听他这样说,放心了一些。她希望施承良能意识到自己“冤枉”了她,并在心底积累起一些对她的歉疚,而后做出实际的补偿。这不是在恳求父爱,而是她明白,她太年轻了,简直像一张白纸,需要父亲的支持与引领。她也动手切下一块牛排,故意对李岘祺的行为评价道:“心狠手辣。”“彼此彼此。"他回敬道。

施嘉莉道:“现在我倒是有些感谢自己心狠手辣了。若是我没做这件事,我父亲来质问我,我怕是会恼死。”

李岘祺笑而不言。

这牛排煎得果然难吃,嚼起来像橡皮,还有一股血腥气。施嘉莉将口中的牛肉吐在餐巾里,刀叉也放下了,只喝些姜汁汽水。李岘祺好像并不挑剔,吃这样难吃的东西也没有皱一下眉头。

果然是没有什么欲望的人。

施嘉莉静静看着他,问道:“你怕不怕报应?”“报应么?"李岘祺漫不经心道,“可看这世道,也不像是存在着什么主持公平正义的神。所以谁能给我报应?”

说完,他用叉子举起一块牛肉,冷哼道:“若是真有报应,煎这块牛排的厨子怕是没有善果。”

施嘉莉扑哧一下笑了。

她拿起那杯姜汁汽水送到唇边,眼睛却直直看向对面的人。果真是伟大的共犯关系,她想,叫她一下子觉得她与他贴得很近。只有在这个无人的角落里,彼此身上的污点不会被审判,他们言笑晏晏,说起共同犯下的罪恶,像是隐晦的家常。

餐后结掉账单,施嘉莉站在西餐厅门口,对李岘祺道:“你教我开车罢。”“为什么?"他侧过眼眸。

“不知道,大概与施嘉隽有关罢,突然就有了这个想法。”李岘祺便开车把她载到郊外去。那是一个山前的极平缓的草坡,泥土路凹凸不平,但胜在还算开阔,稀疏点缀着小片黄色的不知名小花儿。李岘祺单刀直入,交换座位后,直接叫她踩油门。施嘉莉手握上方向盘,不免有些紧张,问他道:“会不会撞死?"他朗声笑起来,反问道:“我们俩死在一块的话,算殉情么?施嘉莉瞪他一眼,脚下一踩将车开了出去。没有想到这个庞大的机器不难掌控,施嘉莉很快适应了手脚上的配合,若是碰到转弯,李岘祺就探身帮她扶一下方向盘,不过碰到些剧烈的颠簸时,还是会吓一跳。来回开了几圈,施嘉莉心中得意渐长,将车子停下后,扭头看向李岘祺道:“就这些?学完了?"李岘祺悠悠道:“今天就教这些,至于剩下的,下次再说罢。”

“亏你还是学教育的,授课还藏着掖着。”李岘祺嘴角弯起:“我要是都教给你了,下次你出门,就不叫我来接了。”这算什么?调情么?

施嘉莉连瞪他也不愿了,只当作没听见,不作理会。车子里陷入安静。

这时,雨点忽然打下来了,噼里啪啦地砸在车前玻璃上。施嘉莉这才再次抬首去看天,灰色的云像是低坠在颅顶,深深浅浅,如晕开的水墨。雨花儿在眼前一小朵一小朵地迸溅,玻璃上很快结起水雾,外面的颜色模糊不清,游离变幻车内开始蒸起热气。

李岘祺轻轻叹息一声:“又下雨了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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