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0章今夜
黑色迈巴赫停在一家古董店门口。
司机拉开车门，司聿廷迈着大长腿下车，另一边车门打开，路盛也跟着下了车，跟着司聿廷的脚步，推开藏古斋的乌木门,进了古董店。一进来，店里就有特殊气味扑面而来,像檀香混着老物件的沉香味，又像落在时空里的迷迭香，宁静致远。
顺着木楼梯吱呀声的方向，一身灰色长布衫的周通，见到来人，乐呵呵打招呼，“呦，爷都来了。”
“周通，看看有没有心仪的小物件，马上我父亲要过生日了。“司聿廷对着周通颔首。
司明远年轻时对古董造诣颇深，可惜他要继承家业，只能舍了这个爱好，后来随着司聿廷长大接手公司,司明远时间多了，但要花时间养身体。顾清也觉得司明远沉迷古董，对身体没好处，种菜种花更锻炼身体，不同意他太过沉迷，后来每年生日，儿子都会给他挑几个心仪的古董小物件，让他把玩。所以，每年司明远对生日最大的期待，就是儿子会送什么古董小玩意给他。“周通，也给我淘两件小玩意。"路盛对着周通的方向说道。“行，我都给爷们好好看看。"周通乐呵呵应着。路盛和司聿廷是发小，都会给对方的父母过生日送礼物，很多年一直如此，今年也不例外。
司聿廷不仗义抢走他女神，不过眼下不是计较这事的时候，司聿廷父亲快生日了，他心意也得要到。
周通踮脚取下顶柜上的雕花木匣，放在桌面，上面落一层灰，吹了吹几口，周波打开里边绛红色绒布，一枚银壳怀表露了出来，看起来很有些年头了。司聿廷看到表壳浮雕着缠枝莲纹，背面刻着山春报喜，里面的表芯依然走动，很精致。
周通开口：“这是从国外来的，看看你们喜欢吗？”他拿着放大镜，把怀表拿出来递到两人跟前，介绍：“这是1912年从英国来的，修好了一直都准时。”
路盛边看边点点头，“还可以。”
是个稀罕人的小物件。
司聿廷没出声，他早送过司明远古董怀表了，这次想送点不一样的，他移步四处看看，眼眸落在一个紫砂壶上。
那边，路盛还在研究古董怀表，周伯看司聿廷对紫砂壶感兴趣，特意跟身过来介绍，“这个紫砂壶不简单，您看壶身的泥色呈暗沉色，精妙之处在这里，”周通指着壶身的蟾蜍。
“别瞧它不起眼，马上见证奇迹。“周通提起烧开的山泉水，浇灌过去，只见紫砂壶上的那只蟾蜍，背上泛出了难得的蟹壳青，整个紫砂壶下胚都呈了天青色。
“这把紫砂壶已经养活了灵性，养出了灵气，所以它身上的颜色才会别具一格，很罕见。”
因司明远喜欢古董，司聿廷对这些都略有研究，知道这把紫砂壶的价值，侧耳听了片刻，“这个紫砂壶我要了。”
“行，前几日还有一件元青花梅瓶，您看需要吗？“周通吩咐手底下的人打包紫砂壶，又记起新得的物件，又问了句。“我要看，满意就收了。"路盛放下怀表，停在司聿廷跟前，司聿廷没跟他争，那个紫砂壶他很满意，他继续往里走，把空间留给路盛和周通。他边走边看，面前檀木柜台的玻璃，里面摊开的木匣子放着一枚翡翠镯子，镯身是初春的裹翠，像泅开的绿烟，带着柔美。司聿廷整个被定住了，脑子里闪过章倪的皙白腕骨，配上这只绿烟翡翠，他觉得很衬，绿烟镯子像为章倪量身定做。“这只镯子帮忙包起来。”
“好，司爷好眼力。"周通拭了拭镯身，举高放大镜，“这只镯心有几缕红丝阳绿，极其养人，还能护主。”
“好，买单。”
“买给我女神的？"过来的路盛看到这一幕，他伸手想摸摸那只镯子，司聿廷却快速避开，睨他一眼，“别碰。”
“得，碰都不让碰，这是放心上了，会娶我女神？叔叔阿姨都知道她了？”看不惯司聿廷护人太过的样子，路盛故意拿话扎他。看那天章倪跟司聿廷相处的情况，后来他又从酒保那边知道，他们刚认识不到半年，节奏不会太快，他故意拿话激人。“结婚会送你请柬。"微顿，司聿廷缓缓出声，反将他一句。路盛嗤一声，得，被看笑话的还是他。
清明节假当天，细雨纷纷，章倪发动车子，后视镜映出她素白没化妆的脸，乌黑长发用木簪随意绾起，穿一身黑色长裙，后颈露出一抹莹白肌肤。想起昨晚刷某小书时，有一个女孩在社区发言求助，说家里奶奶去年过世，今年清明节她特意请假回来拜奶奶，家里父母都不同意，她应该怎么做？底下有很多姐妹留言评论，给她各种支招，其中还有一个女孩用带哭泣的表情问女孩，【楼主，请问你是什么原因不让你去？】【我爸爸说我去了，会对家里的弟弟不好，女生不能去那边，只有男人才能去。】
【呵呵，我家也是有个哥哥，我奶去世也不让我上坟，说这里的风俗就是女生不能上坟，我去他呀的，我就自己去，我的奶，我想拜就拜。】【对，都什么年代了，女性上桌吃饭争取回来了，现在竞然还要争取女性上坟的权益。】
章倪看着社区里讨论度颇高的楼层，她都一一看完了，跟楼主有相同经历的姐妹好多，她也给女孩留言，鼓励她：【我是女生，明天我也会开车去看我奶奶，我们想不想去，由我们自己说了算，别人的话都是屁。】跟别人家情况截然不同，她的奶奶除了她，其他人都不会来，章丘忙着过他的新生活新日子，又生气奶奶把财产都留给了章倪，这么多年，他没来过一次这条路，基本每年她都会来一次，导航显示陵园还有二十公里，车外雨又大了些，雨刮器在挡风玻璃划出半透明扇形，一次一次，清理得干干净净。不知开了多久，终于到了陵园入口，潮湿空气中，浮动特有的泥土气息，车窗外雨丝纷纷而落，不大，章倪没带伞，她停好车，推开车门下来。路过一家老店铺，上了年纪的女老板主动招呼，认出了章倪，“姑娘，又来啦。”
章倪点点头。
“还是老几样？”
章倪垂眸，打量玻璃柜台里的小物件，喉头突然有些发紧，特意选了奶奶喜欢的几样，让女老板包起来，又说：“再加一束黄白菊。”女老板包好，递给章倪，她接过，纸袋的鲜花带着晨曦的凉意，她蹲下，特意选了未完全绽放的黄白菊，最新鲜的，黄白花瓣边缘蜷着细碎银边，偶尔还滚着露珠，沾染着湿润，很生机。
这是最新鲜的花，奶奶肯定会喜欢。
“再包一份红豆糕。”
“好讷。“女老板手脚麻利，快速帮章倪打包物品。扫码付款，章倪接过老板娘手里的东西，“谢谢。”“客气了，姑娘，记得别呆太久哈。"往常章倪来了都会在这边陪奶奶一整天，好几次女老板都是特意等她下山，开车走了才关店门。次次见小姑娘都是一人来，身边也没人陪着，这边人烟稀少，章倪又长得漂亮，女老板还是不太放心，遂叮嘱了几句。“好，我不会呆一整天，中午就出来。“女老板的话令章倪心里发暖，她对女老板保证。
“快去吧。”
章倪两手提着东西，双脚顺着被雨水洗得发亮的青石台阶，一步一步往上，踩过泥泞，大约走了半小时，终于到了奶奶墓前。先弯腰摆放供品，章倪重新整理，特意把花束拿出来，靠着奶奶的照片，仿佛奶奶抬眼，就能闻上花的清香。
她跪下，眼眸紧紧盯着照片上的奶奶，奶奶笑着，眼角皱纹盛开，染成了她的白发。
伸手，抚摸照片上的奶奶，她喉头发紧，眼眸也微微湿润，有好多好多话想跟奶奶说。
直到跪得双腿发麻，章倪才起身，打开纸袋里的红豆糕，放在台面，红豆糕还散着热气，她蹲下，一手捏着红豆糕，一手指尖轻轻抚着照片上的奶奶，用纸巾细细擦干上面的泅痕。
“奶奶，今年我还挺好的，工作顺利，生活还过得去，就是前一段时间，我爸又来找我了，让我去给他过生日，去了最后还是吵了一架，我们不欢而散，奶奶对不起啊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