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54章你笑什么呢
倪嘉怡抬头看柏檀,睫羽还沾着眼泪,她声音低了两度,“你刚才说要住校?”
“嗯。”
柏檀摸摸她的头,温声语气,“其实我班主任一直在劝我,我之前一直拒绝,前几天他又来找我了。”
倪嘉怡扯扯嘴角,“你答应了?”
"你可以不去吗?"倪嘉怡下意识挽留,脱口而出的话全是显而易见的慌张和不舍。
她甚至上手拉着柏檀的袖口,“你之前不是都拒绝了吗?反正都已经走读生两年了。”
都当了走读生那么久了,怎么还会在第三年再去住校呢?柏檀无声和倪嘉怡对视。
他的眼眸划过一丝痛苦。
“小怡,只是一年而已,我们不会分开太久的。”他给自己一年的时间。
这一年,他远离倪嘉怡,尽量避开她,他要脱敏,学着当个正常人。等他的病好了,他就可以继续回到倪嘉怡的身边了,继续当着倪嘉怡的哥哥,继续成为彼此最亲密的亲人。
是他的错,他得付出代价,做出惩罚。
他不能越界,不能逾越雷池。
在心第一次悸动的时候,他以为只是简单的跳动轨迹,放任自己继续。他的第一次情窦初开,是来自自己最亲密的人。倪嘉怡于他,是心心脏缠绕的常春藤,她的新芽让他窥见春天,是屋檐下那坠落的水晶帘,每一滴折射出共度的潮湿岁月。他不知道自己是什么心思,就那一次,全部开始狂奔,朝着不可描述的方向缠绕。
他分不清楚,或许吧,柏檀自嘲笑了笑。
爱变质之后原来是无尽的折磨。
现在,所有的东西都要回归正轨了。
回到它们应该去的地方。
倪嘉怡松怔听到柏檀喊自己“小怡”,她张张嘴,手上的力气又紧了几分。她又想哭了。
这是她第一次要和柏檀分开。
这件事没回旋的余地。
其实在初中的时候,倪嘉怡曾经想过,如果和柏檀分开就好了,这样的话,柏檀就可以不管自己了,也可以让自己拥有更多的隐私空间。摇晃的湿内衣,沾血的脏卫生巾,这些东西倪嘉怡再怎么隐藏,都会避无可避被柏檀撞见,二人共处一室,再怎么样也会瞥见对方的成长一面,就像倪嘉怡再怎么避免,也会看见柏檀挂在最左边的贴身衣物。她吸吸鼻子,强撑自己的情绪,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难过。“那你什么走呢?”
“不知道,可能就是这几天。”
柏檀话音才落,倪嘉怡皱眉,怀疑的声调像是一根游离的丝线,“是因为我吗?″
倪嘉怡想说的话有很多,但对上柏檀的眼眸,在那一瞬间全部烟消云散,挫败感和自责感上涌,熟悉的窒息感让倪嘉怡仿佛回到了柏檀高中选择去了五中的那一天。
天气很好,柏檀轻飘飘说着,“我要去五中。”其实倪嘉怡都知道,柏檀去五中是因为那里离出租屋最近,是因为他想着自己。
其实,如果柏檀离开自己的话,显然会过得很好的,至少不会像现在一样,委曲求全权衡利弊选择一个于他最差,于她最好的选项。因为有她的存在,所以柏檀瞻前顾后,耽误自己的大好前程。以前她年纪小,可以自私,但现在,倪嘉怡不会在阻止柏檀了。高三很重要,不能再分神了。
“不是。”
柏檀握着倪嘉怡的手,温度传递,他发觉倪嘉怡的指尖有点凉,哈一口气搓搓她的手,“只是因为我不好意思拒绝班主任而已,乖仔别想多了。”“嗯。”
倪嘉怡笑了笑,“我知道的。”
柏檀的心脏开始蜷缩,瞥见倪嘉怡藏不住的落寞,他忍不住上手轻轻抚摸着她薄薄的眼皮。
妹妹小时候很爱笑,笑的时候很好看,她很爱对着自己笑,像是小太阳,刘海是柔软的蒲公英,将他带到那个草长莺飞的春天。但长大了,她有些不爱笑了,看向他的时候,眼底也会带着埋怨和厌恶,她会对其他人笑,也会对自己笑,但她对自己和其他人始终不一样,她变成了一轮明月,高悬不照他。
是什么开始的呢?
也许是因为后退的那一步。
也许是擦过手背的那一瞬轻柔。
也许只是一个眼神。
在心心脏不受控制跳动的第一秒,小行星开始运转,所有的理智都坠入没有尽头的引力漩涡,宇宙发生爆炸,只有他一人知晓,沉寂地接受这场兵荒马乱。指腹的温柔像是一把刀凌迟着他。
他很久没有这么亲密和倪嘉怡接触了,肌肤的触碰,离开了安全的相处距离。
情难自禁,他想弯腰亲亲倪嘉怡,想和自己喜欢的人待在一起,所有的一切像是窗外下起了小雨,金铃铛晃动,小小的冷冷的低低的,在这一瞬间,柏檀的眼睫簌簌颤抖。
头上的白炽灯打下光。他和倪嘉怡的影子交织重叠,被拖长在墙壁上。他在这近在咫尺的一秒钟内放纵自己。
但在下一秒,柏檀恢复理智,收回手,安慰着倪嘉怡,“乖仔,我只是离开一年而已,以后我们还是会一直在一起的。”倪嘉怡嗯了一声。
二者开始都沉默起来。
大大大
柏檀离开的前一晚,倪嘉怡正帮着他收拾东西。收拾着收拾着,两人顺便将出租屋一起收拾,这下,倪嘉怡倒是才发现,自己的东西有很多。
很多东西,倪嘉怡只是有一点小记忆,但柏檀却记得很清楚,如数家珍。倪嘉怡愕然,但却没说出一句话。
这个时候,倪嘉怡对于自己从小到大从未和柏檀分开的记忆具象化了,每一个款式各不相同的小玩具,每一处乱涂乱画的图案,每一本泛黄由柏檀代写作业的作业本……
等关灯二人都躺在床上,屋内静悄悄的,什么动静也没有。倪嘉怡闭着眼,却压根没丝毫睡意,她辗转反侧,最终还是烦躁睁眼。黑漆漆的一片,但倪嘉怡适应了这个黑暗。她躺着,翻身对着帘子的方向,想着柏檀睡了吗?她没听见柏檀在打呼噜,她将自己的呼吸调整到最底,想听见柏檀的呼吸频率。
但什么都没有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