已经彻底入夜,万籁俱寂。
湖边,江承佑和江岁穗依旧坐在小板凳上,满怀期待地守着鱼竿。
久等不到鱼儿上钩,六安搬来了两把椅子,供两个主子休息。
宋宝媛和江珂玉因而坐在两个孩子身后,彼此沉默了有两刻钟。
六安和巧银站在两侧,各自提了盏灯,不着痕迹地交换了一个眼神,都觉得此刻氛围极为古怪,却又说不上来哪里不对。
就这么又过了两刻钟。
终于,江珂玉垂眸,拨动着无名指上的玉指环,语气淡淡地问:“如果他整晚都钓不上一条鱼,夫人便打算陪他一晚上吗?”
宋宝媛的手肘支在椅背上,食指缓慢地按压着自己的太阳穴,“承承若是开心,我这个做娘亲的,牺牲点时间又无妨。”
江珂玉欲言又止,良久,轻声道:“未免有些溺爱。”
忽又陷入沉默。
宋宝媛看向地面,没有否认,“夫君是在责怪我吗?”
江珂玉的视线漫无目的地挪动,看向与夫人所在相反的方向,“我并非此意。”
“夫君是在怪我溺爱承承,还是怪我没有教好他,让他冒犯了盛姑娘?”
江珂玉愣了会儿神,“这和小四有什么干系?夫人提起她,是在怪我自作主张,将夫人的衣物借用吗?”
“我哪有这般小气。”宋宝媛压着声音道。
霎时又陷入了死寂。
这是在……吵架吗?
巧银和六安同样疑惑,若说他们在吵架,这语气也太温柔冷静了。若说不是,这气氛又实在非比寻常。
已经这样明显了吗?宋宝媛心想。
平日里那么温润耐心的人,今天却仅仅只是因为驳了那人的面子,就丝毫不向着自己的亲生的孩子,还要把她想得如此低劣。
到底哪里出了问题?江珂玉不解。
他好好的夫人,平日单纯美好得像朵小白花,今日却莫名生了刺。
是因为喝了酒,还是因为跟一个素不相识又莫名其妙,还一点边界感都没有的男人共度了一日?
时间在越来越诡异的氛围里流逝。
直到巧月小跑着回来。
“夫人,郎君,已经和山庄管事的交代了。他们也已经安排和布置好了房间,我们随时可以过去。”
因着太晚,已经不方便再回府,所以江珂玉决定在山庄留宿一晚。
他的目光依旧游离,“夫人先带岁穗去睡觉吧,江承佑这里,我守着就是。”
宋宝媛没动,“承承是因为我才非要钓这条鱼的,理该我留下陪他。”
“你喝了酒,当早些休息。”
“我不碍事,倒是夫君,明日还要正事要忙,不如就先带岁穗去睡觉吧。”
谁都没动。
仿佛僵持着,又过了整整一刻钟。
江岁穗打了个哈欠,眼中布满水汽,揉了揉眼睛。
忽地又睁大,“动了!动了!”
她激动地摇着哥哥的胳膊。
江承佑立马站了起来,卯足力气扬起鱼竿,带起一线水花,朝身后甩去。
“夫人小心!”巧月惊道。
宋宝媛反应迟缓,还没意识到自己该小心什么,眼前便被阴影笼罩,整张脸被宽大的袖子盖上。
她微微仰面,得见江珂玉没有表情的侧脸。
他的袖子挡去了水花,和一条挂在钩上,甩着尾巴,还没食指长的小鱼。
“江承佑!”
江承佑吓得赶紧将手里的鱼竿塞到六安手里,自己老实站好,不敢吱声。
收回手的江珂玉站了起来,心中憋闷,又不好再说重话,只能忍耐,“和妹妹去睡觉。”
“是。”
江承佑如临大赦,立马拉起江岁穗,溜之大吉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