新的一天,整个江宅的静谧照常被孩童的笑声打破。
江岁穗举着风车,绕着院子转圈,嘴里“呼呼”的吹。
相比之下,双手捧着脸、蹲在院中央的江承佑就显得格外忧愁。
终于,跑累了的江岁穗一屁股坐地上,挨着哥哥,一同看向大门口的方向。
“哥哥你在看什么?怎么这么不开心。”
江承佑沉沉地叹了口气,“以后我就不能陪你玩了。”
“为什么?”
“因为我要上刑了。”
从他们身后走来的宋宝媛哑然失笑,“什么上刑,是上学。”
“娘!”江岁穗闻声回头,把手里的风车一丢,立马扑过去。
“就是上刑!”江承佑忿忿道,“我都听六安叔叔说了,爹爹经常抓人去上刑。爹他昨天板着脸亲口跟我说的,今天要抓我!”
旁边的丫鬟纷纷笑出了声。
宋宝媛抱起女儿,看向儿子,叹了口气,“你看见你爹爹就跑,他不把你抓住了,怎么带你去见夫子?”
江承佑仰着头,眉头拧得像大人一样,像是有说不尽的哀愁。
“夫人。”巧银小跑追来,“庄夫子已经到前厅了,郎君说,让您现在就带小少爷过去。”
宋宝媛将江岁穗交给奶娘,自己去牵江承佑的手,“走吧承承,你爹爹叫我们过去了。”
见他满脸抗拒,又小声道:“要是误了时辰,你爹爹真要来亲自抓你了。”
江承佑一激灵,老实牵上娘亲的手,一同往外走,但还是没忍住哭诉,“娘,我是爹爹亲生的吗?他为什么那么狠心,要把我也抓去上刑!”
“都说是上学啦。”宋宝媛哭笑不得。
江承佑沉浸在自己的悲伤中,什么也听不进去。
一路磨磨蹭蹭,走到前厅,已经过了一刻钟。
隔着半扇门,宋宝媛止步,透过门缝得见江珂玉口中那位富有学识的同窗。
其人生得周正,至少面相上,像个正气凛然的君子。
宋宝媛蹲下身来,给撅着嘴的江承佑理了理衣襟,叮嘱道:“你过去要先行礼,知道吗?”
“娘亲不和我一起去吗?”
宋宝媛顿了顿,视线再次穿过门缝,瞧了一眼与同窗寒暄的江珂玉。
不知是不是因为此前,自己心中生了芥蒂,所以总觉得,他与旁人交谈或寒暄时的笑容,总比在自己这个妻子面前要轻松惬意许多。
“岁穗还在等娘亲呢,你要勇敢一点,不用怕,你爹爹在呢。”
江承佑欲言又止。
世上最可怕的时候,莫过于爹爹在。
但娘亲这般期待地看着他,他犹豫过后只是点了点头,视死如归般转身跨过门槛。
宋宝媛注视着他小小的背影,见他走到了江珂玉身边,便放心离开。
她的身影在门口消失的一瞬间,前厅会客的江珂玉回首张望,只来得及瞥见一片衣袂。
“娘亲没有和你一起来吗?”
江承佑乖乖行礼,抬头道:“我是大孩子了,这点小事,不需要娘亲操心的。”
江珂玉眼皮跳了跳,目露质疑。
倒也没有揭穿他,向他介绍道:“这位是庄夫子,从今日开始,他会留在府上,教你读书习字。”
“见过庄夫子。”江承佑规规矩矩躬身道,绷着小脸,姿态板正。
庄英许瞧了忍俊不禁,“前些年和京中旧友通信,提及你生了个和自己截然不同的皮猴子。今日亲眼所见,倒也没那么夸张,孩子很是乖巧嘛。”
江珂玉苦笑着摇了摇头,“过段日子,你再说这话不迟。”
“旁的不说。”庄英许蹲下身来,与江承佑平视,“至少你家小郎君这模样,将来势必跟你一样,是个容易招蜂引蝶的。”
招蜂引蝶,这四个字一出,夫人独自坐在水榭凉亭的画面不由自主地出现在江珂玉的脑海。
以及那个男人到底是谁的疑问,再次盘踞心头。
“可他长得不像我。”他头一回如此仔细地打量自己儿子的脸,肯定道:“像他娘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