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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20章寻找

是夜,万籁俱寂。

确定孩子已经安然睡下的宋宝媛独自回了卧房,因为感到疲惫,所以坐在梳妆台前,按了按自己的太阳穴。

没一会儿,房门被推开,姚嬷嬷抱着盛着清水、搭着面巾的木盆蹑手蹑脚地走进。

宋宝媛以为是巧月,便没抬头。但因为她一直没出声,所以感到诧异地睁眼瞧了瞧。

“嬷嬷,怎么是你,巧月呢?”

姚嬷嬷将木盆放置一旁,打湿面巾,递了过来,“巧月那丫头,惯会偷懒的。刚刚在走廊碰上她,我说我有事要找小姐你,她立马就让我顺道送水。”宋宝媛接过面巾,擦了擦脸。

她动作缓慢,因为已然猜到嬷嬷来找她做什么,但她还没想好如何应对。“本是不该耽误小姐休息的。“姚嬷嬷轻轻叹了口气,“可小姐最近不仅躲着郎君,还躲着老奴我。”

“我没有。“宋宝媛下意识反驳。

姚嬷嬷毫不犹豫地回问:“当真没有吗?”宋宝媛抿了抿唇,别过脸去,“我知道嬷嬷想说什么。”姚嬷嬷绕到她面前,不容她躲避自己的视线,“老奴今日想说,小姐还真就未必知道。小姐可知,老爷和家中那几个兄弟,在老家江宁那片混的好好的,为何独独老爷要搬到这举目无亲的京城来?”

这话题提得突兀,宋宝媛迟疑片刻,回答道:“因为、因为兄弟阅墙,爹爹不堪其扰,宁可独立门户。”

“独立门户需要跑到千里之外的京城来吗?”宋宝媛当即愣住。

“小姐是只知其一,不知其二。“姚嬷嬷不自觉蹙起眉头,“士农工商,商者最末。上头官府随便一个罪名安下来,咱们经营了一辈子的家产立刻进了官家的口袋。只是破财也就罢了,怕就怕在,官家为了不落人口实,斩草除根,咱们连脑袋都未必能保得住!”

“当年,江宁蛀虫满地,贪走了公家款。到了要用钱办实事的时候,他们就盯上城里的商户,咱们宋家首当其冲。”姚嬷嬷说起当年,不停地摇头,“当时老爷提前预料到宋家要有祸事,劝全家早做打算,但其他几位老爷不以为然,还觉得这是老爷欲抢家产的手段。老爷本也想和整个宋家共进退,可巧就巧在,他在那时得知,夫人有了身孕,也就是有了小姐你。”

宋宝媛面生茫然,这些事情,爹娘从未与她说过。“老爷为了小姐你能平安出生,顺利长大,宁可从头再来,也要离开江宁。那时夫人与嫁去京城的江夫人,也就是郎君的生身母亲,一直有书信往来。她在信里说,京城繁华,机会众多,虽商户势微,但比之地方,略有公正。所以老爷和夫人商量后,决定……不,是逃来京城。”姚嬷嬷唏嘘道:“若不是老爷有远见,当机立断,走得干脆,不仅小姐无法降生,老爷和夫人,也会和宋家的其他人一样,活不过那一年。”宋宝媛惊得睁大了眼睛,所以爹爹曾向她提起过的叔伯,甚至祖父,都已经不在人世?

“嬷嬷为何突然和我说这些?”

姚嬷嬷看向她错愕的眼睛,没有回答,而是问出了另一个问题,“小姐又知不知道,老爷和夫人为何会收养郎君?”宋宝媛当然知道。

江珂玉的父亲曾经科举及第,一朝成了先帝面前的红人。但在江珂玉九岁那年,江父蒙冤入狱,江母处处求人想为夫申冤,但不仅到处吃了闭门羹,还累垮了身子。

虽然先帝念及旧情,下旨祸不及家人,但江父死在诏狱的消息一传出,江母和江珂玉还是立刻被赶出了江家,无人敢接济。“因为母亲和婆母曾是闺中密友,婆母临终托付,母亲念在旧时情谊,就和父亲收留了夫君。”

“不。”姚嬷嬷忽而严肃,“老爷和夫人收养郎君,是为了小姐你!”宋宝媛怔然。

“小姐那时年岁小,不知老爷和夫人当初在京城白手起家,是何等艰辛。他们受的冷眼,吃的苦头,比小姐你吃过的饭都要多。也正是因为太过劳苦,身体受损,所以他们没能像设想中那样,为小姐生下个能入仕的弟弟相互扶持。”姚嬷嬷鼻头一酸,“老爷素来是有眼光的,是因为看中郎君资质,才在人人避之不及的情况下冒险收养郎君。是因为想要给小姐你留个依靠,所以才不遗余力地爱护郎君,栽培郎君。小姐不觉得生意难做,是因为前面已经有老爷和夫人走通了路!而现在,是有郎君大理寺少卿的身份在上头压着,所以没有人敢为难!”

宋宝媛敛目,说来说去,还是绕不开江珂玉。“小姐啊,这世上没有完美的人,又何来完美的姻缘?世事就应该多往好的方面去看。”

姚嬷嬷苦口婆心,眉目忧愁,“老爷和夫人好不容易给小姐创造了机会,找到了靠山,小姐如今也过上了让许多人艳羡的日子。小姐像现在这样与郎君吼离,又是何必呢?”

“嬷嬷我……“宋宝媛背过身去,攥紧手心,“我也是有情绪的人。”“可是已经快一个月了,小姐闹脾气也该闹够了啊。”姚嬷嬷无奈,“夫妻不和,最痛苦的就是孩子。难道像今日这样,小少爷哭完,小小姐哭,就是小姐你想要的结果吗?”这话一出,孩子的哭声立刻环绕在宋宝媛的耳边,令她惶然无助。姚嬷嬷擦了擦眼睛,再次缓慢走到她面前,抓起她的手,“老奴知道小姐委屈,可人生就是这样的,小姐已经比绝大多数人要幸运了。”宋宝媛咬着嘴唇,沉默不语。

“听嬷嬷一句劝,明日,小姐亲自出面,把郎君从书房叫回来吧。”大

晴天白日。

大理寺的牢狱阴暗,从里面走出来的人,大多会因不适应光明而眯起眼睛。江珂玉在门口止步,短暂的眩晕之后才缓缓抬头。“江少卿,你还好吧。”一同出来的狱卒关切问道。“我没事,这些你拿着。“江珂玉就地将手中事务交接,又叮嘱道,“仔细一点。”

“是,江少卿慢走!”

江珂玉缓过劲来,快步离开,独自回到大理寺内堂。他背靠椅把,正对着窗户,揉了揉太阳穴,欲小憩片刻。

略感疲惫,他半睁着眼,漫无目的地望向窗外,眸中逐渐失去焦点。“咳咳!”

不速之客来到了门前,手里还抛着个黄澄澄的橘子。江珂玉回过神,看向姿态悠闲的常云柏,难掩诧异,“你怎么来了?”“过来瞧瞧。"常云柏环顾一圈,语中错愕,“难得见江少卿工作时间不在看卷宗,而是在发呆?”

江珂玉微微往后仰躺,心中郁闷,“看饱了。”“怎么了你,昨晚没睡好啊。"常云柏走近些,瞧出他脸色不太好。“没有。“江珂玉轻描淡写道,“你到底来干嘛?”“来看看你不行啊。"常云柏挑眉,面露不满,“谁给你气受了咋的?凶巴巴的,朝我发什么火?”

江珂玉皱起眉,肉眼可见的不耐烦了起来,“没有。”“是上头有心为难,还是下头办事不利,惹到我们江少卿了?”“都说了没有!”

“好好好!"常云柏双手合十,妥协地后退了两步。江珂玉才不信他无事而来,“到底有什么事?”常云柏勾了勾唇角,绕到他身侧,搭上他的肩膀,“听说你明日休沐,今天晚上一起去喝一杯啊。”

“不……”

江珂玉将下意识的回答卡在喉间。

常云柏对他的拒绝早有预料,“咱们都多久没一起出去喝过酒了,你就说…“行。”

江珂玉猝不及防改口,正打算长篇大论的常云柏倏忽愣住,突生有劲无处使的憋屈。

“你这就答应了?"他面生困惑,“白费我提前想那么多说辞。”“你可以去外面说完。”

常云柏心生好奇,眯着眼把脸凑上前,“你不用回去陪孩子了?”江珂玉闭目养神,语气淡淡,“他们有娘在呢。”“你不怕你夫人劳累了?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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