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颜明砚——”
清脆又带着几分得意的声音蓦然响起,钻进了三人耳中。
颜明砚下意识抬眸,就见着南枝灵活又自如地控制着缰绳,眉梢高扬,似是一朵生机盎然的青花,驾马行过高矮不一的草地,停到他面前。
“颜明砚。”南枝拽着缰绳,驱马在他们三人来回绕圈:“睁大眼睛看看,我骑得好不好?短短半个时辰我就学会了,而且连眉毛都没皱一下。”
她蓄意勒着缰绳,驱使骏马小步踱着,以期让他们全都看到自己矫健又敏捷的身姿。
颜明砚回过神,嗤笑了声:“不就是学会骑马了吗,京中有几个不会?”
颜昭音奇怪地看了眼她这兄长,莫名觉得他今日说话沾满了刺,非要讽南枝两句才高兴,往日最是散漫的人,连陪她出门参宴都不情愿,今日听着她要来选马,却破天荒地答应帮她掌眼,又说过几日愿和她一道去看马球。
不对劲,很不对劲。
不过南枝毕竟救了她和母亲,有难以回报的恩情,身上也的确有一丁点值得钦佩的地方,颜昭音轻咳了声,目光闪烁,别扭地开口:“学得很快。”
南枝愣了下,待确认是谁说出的后双眼蹭地一亮,连最会嘲笑她的颜昭音都夸她了。
她果然厉害。
颜明砚心中一动,从仆役手中随意扯过一根引绳,利落地翻身上马,绯袍散在马背上,落在额角的乌发飘扬,看着她挑眉道:“胆小鬼,敢和我比试吗?”
南枝被一激,仰起下巴,轻哼了声:“输了可别哭。”
颜明砚不屑地笑了声,握紧缰绳快速驱马往前,说话声与风夹杂在一块:“谁先到那林子就谁赢。”
南枝还没准备好,就见他抢先跑了,磨牙骂了声小人,连忙拉紧缰绳,快速跟上前面的绯衣少年。
两人一前一后的身影在空旷草地上鲜亮又出挑,银鞍亮袍追着夏风,嬉笑踏青,纵马疾行,满是鲜衣怒马的年少意气。
陈涿立身站着,唇角紧绷,眸光落在远处。
白文上前,躬身小心禀告道:“大人,太子派去查探的人回来了,如今正在府衙等您。”
陈涿收回视线,淡淡道:“回去吧。”
陈涿与他们不同,年少入朝,又是天子近臣,尚未品味打马游街的少年趣味,便要应对朝中阴私,心性愈发沉稳冷淡。
自别苑潜入刺客后,满京严查,正是督京司繁忙多事之时,能抽出几个时辰的空闲已是难得,由此耽搁的公务只怕堆满了案牍。
待南枝骑完一圈后,才发现远处的人消失了,只剩白文一人侯着。
她一惊,心口惴惴,以为是自己将陈涿晾在那太久,他这才一时生气离开了。
来不及和颜明砚打招呼,她连忙驱马到了白文身旁,翻身下马,紧张问道:“陈涿呢?”
白文道:“姑娘放心,府衙有急事,大人先行回去处理了,待到下值后再来接姑娘一道回府。”
南枝放松地舒了一口气,捂住胸口道:“那便好那便好。他没生气便好。”
白文欲言又止,抬眸看了南枝,还是将话咽下去了。
——
日落黄昏,暖色笼住青绿不一的草地,渐渐投上了一层温暖又宁静的光辉。
南枝和颜明砚在京郊赛马就赛了许久,到最后也没分出个胜负。
她气喘吁吁地勒紧马绳,转首见着马车来了,脸上立刻浮起笑意,快声道:“颜明砚,我不让和你比了,等下次我一定让你看看我真正的实力。”
颜明砚没来得及开口,就见她急匆匆向马车而去的身影,眉梢一挑,笑意收敛了几分,也觉得没了趣味,翻身下马,将引绳随意扔给随从。
另一边,颜昭音正教王凝欢一些打马球的技巧,可远远地,也瞧见那马车来了,王凝欢的视线又不自觉投向那处,咬着唇,清瘦的脸颊发白,望向那道窈窕又鲜活的身影,低落道:“昭音,我是不是比南枝差了许多,不仅性子胆小无趣,在别苑时也是因为她相助才得以逃出,模样也没她好看,更没她讨喜。”
她低下脑袋,一身水碧色的淡雅襦裙也失了光彩,恹恹地耷拉着。
颜昭音看了眼那马车,轻叹了声,犹豫道:“凝欢,你……”
低弱的语气慢慢被草地深沉的寂静吞噬,淹没,化作草地中的一缕清风,再也寻不到踪迹。
——
南枝三两步上了马车,抬眸就见到陈涿坐在一侧,垂睫屈指轻点木几,也不知在想什么。
她犹疑地多看了他几眼,莫名觉得有些不对,可却也没多想,寻着软毯最舒适的地方坐下。
南枝放松着疲惫整日的身体,语气欢快道:“陈涿,今日我骑了许久的马,还和颜明砚赛马,不过他老是使一些阴谋诡计,这才险胜了我几次,而且这地方可大了,往前走居然有一片林子,我差点就在里面迷路了,幸好颜明砚及时赶来,将我带了出去——”
“手伸出来。”
陈涿眉眼冷沉,眸光透着些燥意,蓦然打断了她的话。
她怔了瞬,不明所以地将手伸到他面前。
前几日留下的旧伤刚好,今日又骑了这么久的马,缰绳粗粝,磨破了旧伤,还留下了几道醒目的肿痕。
陈涿抿唇,将袖口的药瓶扔给她,冷声道:“自己上药。”
她接过药瓶,偷瞄了下他冷淡的神色,小心地开口:“陈涿,你是不是生气了?”